闪开!妇女司机已在中年的路上......

导读

颠三倒四的中年，妇女司机一人风尘仆仆地开着房车奔波在路上。孩子，爹妈，客户，男朋友，闺蜜，情敌，仇家......，一个不能少，一个不能落。剧已开场，谁来谢幕？

▍订好了2月14日情人节当天的回国机票，一是女儿学校即将放寒假，一是躲开没有情人的尴尬。而在出发前的一天，突然接到亲哥的微信电话，还以为他想起需要我帮忙代购什么东西，没想到却是在简单寒暄之后通报了老爸的身体检查的一个不太好的消息：CT片上发现肺部阴影，疑似腺癌！神马！立即晴天霹雳般的头皮发麻，缓缓地跌坐在洗手间的Toilet上浑身猛起鸡皮疙瘩。停顿了一下后，尽量平心静气地询问哥哥那么确诊了吗？什么时候可以确诊？需要我做些什么？听到“年后复查”时，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开始在眼睛里打转了。说话的语音开始急促尖锐，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表达：我要带爸爸来美国检查。

没有时间了！客厅的地板上摊开来的大大小小四个行李箱还没有收拾好，女儿还有三个小时左右就要放学回家，几个必须要打的电话还没有处理好，邮政信箱申请表今天必须递上，两个冰箱里的食物和新鲜蔬菜水果需要提前归置整理，前一天晚上家宴结束后，厨房水池里的碗筷还没有清洗归位，哦，还有几个朋友和亲戚的礼物需要再去追加shopping......, 真的没有时间了。可是，所有这些都不重要了，马上GoogleTM什么是腺癌，每期对应的治疗方案， 还有就是，病人的时间表！

好了，搞清楚腺癌的前世今生之后，浑身的冷颤慢慢和脑子一起冷静了下来。接下来决定必须拨打两个电话先： 一个给我的纽约医生大咖朋友，咨询腺癌中美两国诊断和治疗的对比，必须优中选优；另一个电话要拨给我的多年的律师大咖朋友，询问短期速办父母移民美国的可能和排期。同时想到了如果无法说服爸妈出行美国来诊断疗养，那么很可能我就必须要回国一段时间，陪伴父亲最后一程了。可是女儿上学怎么办呢？还有，离开美国回中国，就会相当一段时间里没有了收入来源，大病治疗需要钱，钱呢？

▍下午女儿放学回家，按计划带她去买过年穿的新衣服，顺便补齐所有想到的尚未准备好的朋友亲戚们的新年礼物。路上边开车边忍不住哽咽着跟她讲了舅舅的电话和姥爷的病情，希望她此次回国要表现得乖乖的，不要再惹姥姥姥爷生气，必须无条件地服从，哪怕装呢，也要装足这回国的10天才行。她听后马上掩面失声痛哭，然后就是母女两个手拉手地一起互相安抚着止不住的哭。啊？妈咪是不是太残忍了？让你一个刚刚14岁的小女生和我这40的老女生一起承担这突如其来的痛苦？对不起宝贝，妈咪也没有想到这是我们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毫无铺垫地开始讨论死亡，又平铺直叙地谈到如何面对亲人可能的离开。

        然后我们决定去为我爸妈更新换代他们的iPad，万一谁真需要住院治疗的话，这也是个陪伴他们解闷儿的好玩具吧。果然店里的客人不少，我们没有时间等太久，后面的事情还有一大堆没办呢。于是想办法趁着前面的顾客犹豫不决到底买哪一款时，我就像土豪进城一样，抓空就跟那个售货员小帅哥喊一句：Two ipads，rose gold and gold please, 64GB is good enough, thanks.(来两个iPad，玫瑰金和金各一个，64GB的就够了，谢谢)。售货员问，要不要买保险？好，买！一想到家里这两老宝贝逐渐年迈体弱手肌无力随时可能摔碎东西，想也没想就答应买。售货员又问，要不要买手写笔？这个不懂了，问过身边已经恢复平静，并开始逐渐被apple产品激起兴奋神经的小孩要买吗？她说要，于是就买。会不会是最后一次为他们更新这东西呢也不一定，总之他们一辈子给了我们他们所能给的那么多最好的东西和爱，现在该是我要给他们最好的东西和爱的时候了......

▍晚上回家收拾行李，超重，又翻出备用的软包行李袋开始第五个行李的打包工程。一天从早到晚的马不停蹄，身心疲惫，颈椎和腰肌疼痛加剧，半瘫在沙发上用按摩器放松一下。翻看中午的微信记录，跟几位蓝颜拜早年打招呼告别时，忍不住告诉了他们父亲的疑似腺癌。 一个回复：”这么严重么？让他们开开心心的，过年时去拜一拜。“，一个回复：”回去好好照顾爸爸，别太难过。把时间安排好，纽约有事告知！“，一个回复：“勿慌，勿急，陪着你。也很难受。”， 一个回复：”转告你老爸，我还等着和他喝酒呢，他会好起来的“，还有小帅哥回复：”姐别担心，我们都会尽力帮你的！“  心存感激，谢谢你们。

▍情人节一大早姐夫赶到前来送机，转交一大束替他买好送给大姐的玫瑰?，叽里咕噜，头脑昏沉地跟着搬运行李装车出发了。准时抵达机场，安检通过，坐到候机大厅的椅子上才算喘口大气地踏实下来。意外收到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情人的节日红包，好大！着实让我兴奋得像个小姑娘似的cheer up了一下，脑子里演电影一样地翻腾出过去曾经的一幕一幕。谢谢你，无论旧爱还是新欢，每一段的相遇都是你们送给我的最美好的记忆，万分地珍惜和感激，真的，从心底里

◎ 除夕下午4:30抵京，8:00抵津，母亲心脏不舒服，哥哥帮她服过药后才出发接站。9:00进家门，寒暄，拜年，吃后半场的年夜饭，分发礼物?。没看春晚，太累了。爸妈一年不见，瘦了，老了，驼背了，精神却是好的。什么也没提，就是搂着他们照相。

◎ 大年初一 上午亲朋好友上门拜年，爸妈如往年那样穿戴整齐，接待着，应酬着。中午饭后，略微休息，全家移到郊外的别墅去玩。一进厨房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把所有的锅碗瓢盆统统刷洗一遍，妈妈老了，干不动了，我得接手了。然后做了一桌子的菜，带着女儿耍宝。拍照，大量的拍照。

◎ 大年初二 一天在家吃饭，除了出门去超市买菜准备第二天的家宴之外，谁也不想见，就想在家里陪着老爸老妈多待会儿。其时，老爸的血糖仪不能正常工作了，百度trouble shooting发现原来是没有电池了。配电池，做饭，待在家里收拾旧东西，没有拍照。从小被姥姥姥爷一手带大的女儿继续在二老面前耍宝卖乖，逗得老头儿老太太开心得不得了。我也开始慢慢适应老爸顿顿饭前要打胰岛素的变化，知道了糖尿病人说饿马上就要吃东西，一刻不能等的紧急，记住了必须得把饭菜做好端到桌子上时才请老爷子下楼来吃饭的新规矩。

◎ 大年初三 家宴，庆祝爸妈80大寿，低调庆生。按照提前准备好的自拟菜谱，我要一道一道用心地做一餐生日宴给他们。之前年年回家过春节都是坐享其成地等着吃妈妈的味道，今年开始该我这主厨上场了。拍照，大量的拍照。在唱生日歌拍照时，我还是没有忍住流眼泪了，赶紧掩饰着擦掉，还说是过敏惹的祸。生日快乐，我最亲爱的爸妈！?

◎ 大年初四 上午与大学闺蜜相约，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滑雪。闺蜜夫妇热情周到，吃喝玩乐一路全包，在时差的折磨下，还是被一票小朋友们教会了“狼人杀”。后来聊到了父亲的病，闺蜜心细，晚上叫专车送我们回家的时候还特别叮嘱有需要帮忙的事情一定要说啊。回家后跟爸妈什么也没提，只是提到了网上看到的一段美好的故事。大意是一对老夫妇，先后被查出患癌，没有进医院化疗，只是将全部家当换做环球游轮船票，两年下来，环球海路旅行竟然杀死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癌细胞，挽救了他们的生命。先做铺垫吧，做通了老哥的工作，我们决定要慢慢地告诉父母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我一直坚持认为，人虽不能选择预知自己出生的日期，但至少应该可以尽可能地掌控即将离世前的事情。

◎大年初五-大年初七 带女儿按照原计划去上海做短暂旅行。一离开爸妈家，身边的小屁孩，青春期里的美少女的任性脾气，猫一阵狗一阵地犯了几次。是装不下去了吧？过去几天里那个乖小孩儿哪去了啊？感恩有老朋友的接待和帮忙，虽缩减了几处景点，基本上一切还算井然有序地完美完成了。

◎ 大年初八 中午坐地铁从机场回家。天津的地铁越来越方便了，比起纽约，简直先进上天了。进家门，桌子上已经摆放好了老爸一早起床买回来的我们最爱的煎饼果子。想到他拖着不再那么挺拔的身子在寒风刺骨的冬日里排队为我们买早点的样子，我的眼泪又忍不住掉在了桌子上。晚上出门与少女时代就在一起了的老闺蜜们相聚，吃着她们特意为我选定的津门第一菜，聊起我们彼此的过往今昔，逝去的已然逝去，混着笑声和眼泪，一阵唏嘘不已。

◎ 大年初九 陪着父母，和全家一起吃了顿我们每年过年回家必吃的烤鸭。其实烤鸭纽约也是有的，国内名气响亮的大董烤鸭也已落户纽约了，可是只有吃一次国内的正宗烤填鸭，才算真正过全了这个年，也算是仪式感了吧？席间我们提到了养老院。父母已经开始规划他们的安度晚年了，席间看着他们即便面对曾经很喜欢吃的菜肴仿佛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了，心里不是很舒服起来。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接受我最爱的无所不能的爸妈已经年迈到可能很快需要他人的协助才能正常的生活的事实，还是习惯在他们面前永远长不大的耍赖皮不讲理的任性的样子，至少心理上还是那么地依赖着你们呢，怎么舍得他们走......

         下午回家后，我们谈到了第二天的自费检查，开诚布公地说到了这是为了排除或确诊恶性肿瘤的必须一步。我开明的父母竟然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镇定自若，不仅出奇的平静不说，他们反而还过来安慰我说，不会有问题的，即便有问题，那就按部就班地听医生的吧。老爸在从银行回家的路上也跟我一再提到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妈，还有就是我和我女儿......

◎ 大年初十  早上7：35陪着空腹的爸爸被哥哥接走，去到医院等待做加强CT检查。缴费时收银小姐善意地抬头看着我提醒说：这是自费的项目啊，医保不包的。我答明白，收钱吧。遂递过去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心里想的是希望一切都不是真的。父亲被要求一个小时内分两次喝光加了药液的一瓶矿泉水，静候检查。

      9:00 父亲喝完一整瓶的加入药剂的矿泉水

      9:15 按要求排小便准备接受检查

      9:24 陪着父亲站在Pet/CT机房门口，等待进入

      9:28 进入机房脱衣躺下，感到了一股冷气从后背吹过。父亲曾经那么健硕的身体，不  知道为什么今天看起来却是有些风烛残年的脆弱。我轻轻地扶了一下他的手，也

不像我小时候印象中的那么厚实有力了。